新春话金橘
王瀚林
要过年了，海南人像蜜蜂一样忙起来了，除了忙着购置节日物品，还要忙着料理家中花卉盆景，金橘盆景自然不可或缺。
“小小金坛子，装满黄饺子，吃进黄饺子，吐出白珠子”，海南人把金橘编成了民谣式的谜语。金橘酷似蜜橘，只是叶、花和果略小，常用作盆栽观赏。金橘盆景大小不等，朱砂橘盆景最高， 1.5米左右，常摆放在商场、公司和宾馆的门口或前厅。四季橘、金橘体态小巧玲珑，70厘米左右，有人将其置于室内、案头，增添居室活力，增添生活情趣。金橘长到乒乓球大小时，还略显羞涩地躲在树叶下。成熟后，或三五扎成一堆，或六七个挤在一处，好像在窃窃私语，又好像在做游戏，那油油的绿叶，灿灿的金丸，俨然是写在树上的诗。但更多人是将其摆在家门口，如果条件允许，一般还要对称摆放两盆，特别讲究的还会在金橘树上挂满利是封（即红包）。对此，海南人有个说法，叫作“进门有三见”，其一就是进门看见绿色植物有好运。
海南人钟爱金橘，因为他们的方言中“橘”与“吉”谐音，又因为“桔”带个“吉”旁，所以干脆把“橘”写成“桔”。这个问题虽然存在争议，有人甚至说“橘”与“桔”是柑桔类水果中的不同品种，但我还是相信“橘”和“桔”并无区别，是同一种水果，只是在不同地区中的人说法或者写法不同。在我国北方地区，一般用“橘”字，橘的得名，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解释说：“橘从矞，谐声也。”查了一下，“矞”有 yù、 xù、 jué几个读音。而在南方则多用“桔子”，这确与谐音有关，南方有人过年还要把菊花放在大门口，也是因为“菊”与“吉”谐音。这个“吉”字，朱熹先生解释为“得”；他老人家把“凶”解释为“失”。人人都希望来年有所得而无所失，摆放年橘，就是希望新的一年吉祥如意。加之“金”为钱财之意，橘状是圆的，象征团圆、团聚，金橘色彩是黄色，在古代象征权力，这些元素，就把金橘与人们理想中的吉祥招财等联系起来了。
南方有的地方还把柑橘叫“大桔”，也是谐音“大吉”。因而，金橘自然又成了贺岁物品。过年走亲访友带点柑橘，主人用自家的大橘与贺客带来的互换，以便互尽好意，各得吉祥。假如过年期间甲家的孩子打了或骂了乙家的孩子，甲家的父母也不责备孩子，而是送一对大橘去赔礼，乙家接受了大橘，也就原谅了甲家的孩子，这就意味着两家孩子今年就没有发生不吉利的事情。
爱橘风俗可以追溯久远。战国时代《吕氏春秋》载：“果之美者，江浦之橘，云梦之柚。”表明两千多年前，江浦就出产橘子。从先秦到当代，橘子一直是吟咏的对象。屈原《橘颂》借赞颂橘树的内外兼美来自喻，并以此象征所有像橘树那样“独立不迁”、“廓其无求”、“横而不流”的仁人志士。唐代张九龄《感遇》诗赞颂橘树经得起严冬风霜的熬煎，根深枝茂，终年常绿，这也正是古代文人强调的高贵品质，契合国人的精气神。宋代郭思《秋日游合江戏题之亭上》将橘子比喻成金子，寓意红红火火、财源广进，这也迎合了国人在春节讨个好兆头的愿望。
明末清初文学家朱鹤龄有一篇《枯橘赋》，换了一个角度来咏橘，全赋托物言志，以橘树之荣枯为线索，橘树、命运、国事融为一体，表达委婉明白，隐喻妥帖得当，感情起伏跌宕，一唱三叹。朱自清散文《背影》选择橘子写父爱，与他的“苏世独立，横而不流”的“为人”不可分割，“橘子”一词在作品中出现五次，小小的橘子蕴涵着无穷的蕴意。
前两天在一家花店见到一副对联：“大橘大利年年欢乐，小花小草日日生辉”。过年前，花店外卖的盆景花卉就数金橘最多，而购买金橘盆景的人也最多。
我出生在南方，但生活和工作在北方。北方人选橘子比较务实，他们认为母橘比较甜，较重的橘子水分足，表皮光滑的橘子没有受到太多碰撞，相对来说保存的水分和甜度比较好，于是把这些作为选择橘子的标准。但南方人，特别是海南人，选橘子多讲风水。橘子的树形、树态、叶色、橘子的多少和大小，每一年所摆放的位置，里面都有一些玄机，他们认为这会影响一年的运气。
海南人选购年橘，喜欢选择那些橘子长势分布均匀，看上去硕果累累的年橘树，这叫“橘子均，好面君”，“面君”不是指见皇帝，这个“面君”，是指出门遇贵人（君子）的意思。分布不均匀，空隙多的，就暗寓“凶多吉少”之兆。
他们还认为，“树干直，百事宜”。橘树的树形，能够折射新一年的运气。长得枝繁叶茂、硕果累累、树形优美的橘树，可以令人来年生意兴隆、财源广进；长得弯弯曲曲、歪歪斜斜的橘树，会使人运气不畅，故需要选择正直的树形。
海南人橘树的摆放也很讲究，说是“摆得好，招财宝”。比如，每一年不能摆放在同一个位置上。他们说，选购橘树时，多一些讲究，少一些随意，一定会带来好运。
过年时，家里摆放的橘子一旦开花，海南人会非常开心，他们认为花开福贵，这代表家中好运气，说明家里今年生活蒸蒸日上幸福满满。
金橘有点酸涩，海南人很有创造性，他们把金橘去籽切碎，加水和糖熬至粘稠状，制作成金橘酱；他们把金橘用水烫过，加糖熬制，压扁成饼状，再烘干而成为金橘饼；他们用金橘汁、白糖和盐一起熬制成金橘油，用来作为清蒸龙虾、白灼海鲜或油炸虾球的蘸料；他们还把金橘融入中国茶文化，制作出金橘茶，成为流行的保健饮料，具有生津消食、化痰利咽、醒酒的作用。
金橘在海南民俗艺术中反映十分明显，除了金橘盆栽创意产品外，以金橘为题材的年画、贺卡、工艺品随处可见。受南方习俗的影响，现在北方有些地方过年，也时兴在家里摆金橘树，对于过年，它已同舞狮、鞭炮、压岁钱一样重要了。
2021年2月10日于海南
